01
深夜十二点，国安局七处的灯火依旧通明。
李浩然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一行行不断滚动的代码，浓烈的咖啡因在胃里翻江倒海，却丝毫无法驱散脑海深处的疲惫。
这已经是第三个通宵了。
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字体文件，却像一根最细的鱼刺，精准地卡在了国家网络安全的咽喉里。
它来自一家国内顶尖的设计公司，随着一款爆火的社交软件更新，被下载安装进了数千万用户的手机里。
表面上，它优化了用户的视觉体验，让文字显示更加清晰圆润。
可李浩然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对劲。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间被刻意打扫过的凶案现场，连一丝灰尘都找不到。
“浩然，还没走？”
同事王哲端着泡面从门口探进头来，热气腾腾的香味瞬间冲淡了机房里冰冷的电子味。
“你先回去吧，我再看一会儿。”
李浩然头也没回，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赛跑。
王哲叹了口气，走进来把泡面放在他桌上，“铁打的人也得吃饭，你看看你，再这么下去，没等木马找出来，你先把自己送进医院了。”
李浩然没作声，只是抓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猛灌了一口。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屏幕上，反编译程序的进度条终于走到了尽头，无数的代码碎片在一瞬间重组成一个完整的结构。
他看到了那个被隐藏在字体文件最深处的逻辑判断。
那是一个极其狡猾的木马，它没有主动攻击行为，不窃取任何信息，只是在特定的条件下，会改变一个汉字的渲染方式。
而那个汉字，只有一个。
当李浩然看清那个字时，整个身体瞬间僵住了，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那个字是——溪。
林溪。
这个被他埋在心底五年，连午夜梦回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名字，此刻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五年前，他还是个在读的研究生，而林溪，是他那个笑起来眼中有星辰，喜欢穿着白色连衣裙在图书馆里安静看书的恋人。
他们一起规划着未来，从工作的城市到房子的装修风格，甚至连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可就在他毕业前夕，林溪却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没有争吵，没有告别，甚至没有一条分手的短信。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带走了他所有的阳光和期待。
他疯了一样地找她，报警，求助，几乎翻遍了他们可能去过的每一个角落，但得到的结果，永远是查无此人。
她的家人说她去国外留学了，可他查遍了所有出入境记录，都没有她的名字。
时间久了，他也累了，也认命了。
他以为，她或许是厌倦了，或许是有了更好的选择，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为他们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烧掉了所有照片，拼命工作，用一个个复杂的案子和不眠的夜晚来麻痹自己，试图将那个叫林溪的女孩从生命里彻底抹去。
他以为他成功了。
可直到今天，当这个“溪”字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再次出现时，他才发现，那道伤疤从未愈合，只是被他用厚厚的盔甲伪装了起来。
“浩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王哲的呼唤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李浩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
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个木马，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溪”这个字？
他将那个字体的渲染逻辑单独调取出来，逐帧分析。
正常的“溪”字，书写笔画顺序是“点、点、提、撇、竖、横折、横、横、撇、捺”。
这是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公布的标准。
但是，在这个被植入木马的字体文件中，“溪”字的笔画顺序，被篡改了。
变成了“撇、竖、横折、横、横、撇、捺、点、点、提”。
它把代表“水”的三点水，放到了最后。
李浩然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来了，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他和林溪在学校的书法社里练习毛笔字。
他手把手地教她写她的名字。
“写字跟做人一样，要讲究章法，一笔一画都不能错。”他当时笑着说。
林溪却俏皮地眨眨眼，故意把“溪”字的三点水写在了最后。
“我就不，我就喜欢先看到山涧，再看到流水，这样才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嘛。”
当时他只当是情侣间的玩笑，还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她歪理多。
可现在想来，那被颠倒的笔画顺序，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这不是渲染错误。
这是一种约定。
一种只有他和她才懂的约定。
李浩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滚烫。
他颤抖着手，在草稿纸上写下了那串被颠倒的笔画顺序所对应的数字。
按照笔画在标准顺序中的位置，新的顺序是：4, 5, 6, 7, 8, 9, 10, 1, 2, 3。
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
这代表什么？
李浩然的大脑飞速旋转，他排除了坐标、日期、密码等所有可能。
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接头暗号。
这是一种古老而又原始的传递信息的方式。
林溪，她到底是谁？
五年前她的消失，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安静的“溪”字，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他守护了多年的国家网络，背后连接的，可能是他失去的整个世界。
“王哲，”他猛地回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帮我个忙，立刻，马上，动用一切权限，追查这个字体文件的源头，我要知道，上传它的第一台服务器，物理地址在哪里！”
王哲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疯狂和决绝震慑住了，愣了几秒，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一场席卷全国用户的网络安全危机，在此刻，悄然变成了一个男人追寻旧爱的个人行动。
而李浩然并不知道，当他决定追查下去的那一刻，他已经踏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02
第二天清晨，一份加密报告出现在了七处处长赵峰的办公桌上。
赵峰，一个年近五十，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的男人，他逐字逐句地看着报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报告的标题很普通，《关于“风雅宋”字体文件潜在安全风险的初步分析报告》。
但里面的内容，却让他感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
报告的提交人是李浩然。
赵峰对李浩然的印象很深，这个年轻人技术能力是整个七处最顶尖的，但性子太独，像一匹孤狼，平时除了工作，几乎不与人交流。
而这份报告，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超乎寻常的执着，甚至可以说是偏执。
“改变一个特定汉字的笔画渲染顺序？”赵峰放下报告，看向站在对面的李浩然，“浩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为了这么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漏洞’，你动用了最高级别的追踪权限，让我们的人查了一整夜？”
李浩然站得笔直，脸色因为一夜未眠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处长，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漏洞，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信息传递方式，它利用了数千万用户的手机作为载体，却只为了让特定的人看到一个特定的信号，这种手笔，绝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
“特定的人？”赵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谁是那个特定的人？是你吗？”
李浩然的心猛地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溪”字如此敏感。
一旦牵扯出他和林溪的过往，这个案子就会立刻从他手中被剥离，甚至他自己也会被审查。
他不能冒这个险。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他必须一个人走下去。
“我只是基于专业判断，”李浩然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这种‘一对点’的精准信息投递，背后必然有巨大的图谋，我建议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
赵峰沉默了，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办公室里只剩下沉闷的“笃笃”声。
他在评估风险。
李浩然的报告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逻辑上并无破绽。
如果这真是一个潜伏的间谍组织在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传递信息，那后果不堪设想。
“服务器的物理地址查到了吗？”赵峰终于开口。
“查到了，”李浩然立刻回答，“在城西的一家网吧，但我们的人赶到时，那台电脑的主板已经被物理烧毁，硬盘化为灰烬，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对方的手段干净利落，显然是专业人士所为。
这反而印证了李浩然的猜测。
赵峰沉吟片刻，最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我批准成立专案组，由你担任组长，”赵峰把文件递给李浩然，眼神却带着一丝警告，“但浩然，我要提醒你，这个案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且，我不希望看到任何超出常规的调查行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李浩然接过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知道，赵峰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给他机会。
从处长办公室出来，王哲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担忧。
“怎么样？处长怎么说？”
“批准了。”李浩然言简意赅。
王哲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压低了声音：“浩然，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昨天晚上你看到那个‘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
李浩然脚步一顿，他看着自己最信任的搭档，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别多想，只是案子太棘手了。”
他不能把王哲也拖下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浩然关上门，将自己隔绝在喧嚣之外。
他重新打开那个字体文件，看着那个被篡改了笔画的“溪”字，陷入了沉思。
线索在网吧那里断了，对方显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唯一的突破口，还是这串由笔画顺序组成的数字：4, 5, 6, 7, 8, 9, 10, 1, 2, 3。
这串数字到底代表什么？
地点？时间？还是某个人的代号？
李浩然将这串数字输入了局里最先进的密码破译系统，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说明，它不是常规的密码。
它的解读方式，一定也和“溪”字一样，是一种他和林溪之间的“约定”。
约定……
李浩然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五年前和林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起去过的图书馆，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听过的歌，一起走过的街角……
每一个细节，他都反复在脑海中过滤。
突然，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被照亮了。
那是在林溪消失前的一个月，她的生日。
他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提前一个月开始准备，他跑遍了全城，找了一家非常偏僻，但很有格调的旧书店。
那家书店的名字，叫“字里行间”。
他记得，当时他买了一本绝版的旧书作为礼物送给她，那本书的借阅卡上，还保留着几十年前读者的签名。
林溪当时特别喜欢那个地方，她说，每一本书都像一个时间胶囊，藏着一个故事。
她还拉着他，在书店的留言墙上，写下了一段话。
李浩然猛地睁开眼睛。
旧书店！
他立刻在地图上搜索“字里行间”书店。
地图显示，这家书店因为经营不善，三年前就已经倒闭了，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等待着城市改造。
一个倒闭的书店？
难道……
李浩然的心跳再次加速。
他想起了那串数字：4, 5, 6, 7, 8, 9, 10, 1, 2, 3。
如果这不是一个整体，而是被分成了两部分呢？
前半部分是：4, 5, 6, 7, 8, 9, 10。
后半部分是：1, 2, 3。
“123”在口语中，可以读作“一二三”。
谐音“要而散”？不对。
那如果，是地址呢？
李浩然迅速调出了那家旧书店的详细地址：文华路123号。
123！
完全吻合！
那前半部分的“4, 5, 6, 7, 8, 9, 10”又代表什么？
李浩然看着这串连续的数字，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日期！
4月5号，6点到7点，8点到9点，10点？
不，太复杂了。
林溪知道他的思维方式，她设置的暗号，一定是他能第一时间想到的。
4月5号，6号，7号，8号，9号，10号？
一连六天？
也不对，范围太大了。
李浩然再次看向那串数字，他的目光落在了“4”和“5”上。
四月五日。
清明节。
一个祭奠和怀念的日子。
剩下的“6, 7, 8, 9, 10”呢？
如果是个时间范围呢？
从6点到10点？
李浩然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正好是四月三号。
也就是说，后天，清明节，在文华路123号那家废弃的书店，有一个从早上六点到十点的“约会”。
这个发现让李浩然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是她！
一定是她！
她还活着！
她用这种方式，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或者说，是见面的邀请。
巨大的喜悦和不安同时攫住了他。
他要去见她。
他必须去。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
他没有将这个发现上报给赵峰，他知道，一旦上报，这个见面的机会就会被无数的监控和特工所取代，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真实的林溪了。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赌一把。
他开始默默地准备，检查自己的装备，规划前往废弃书店的路线，甚至设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而他的战场，是五年前遗失的爱情。
03
四月五日，清明。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给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
凌晨五点，李浩然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他没有开车，而是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运动装，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像一个普通的晨练者，融入了黎明前寂静的街道。
他知道，从他决定单独行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违背了所有的纪律。
赵峰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或许正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注视着他。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可能就是一生。
文华路123号，比他想象中还要破败。
曾经那家充满文艺气息的“字里行间”书店，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框架，门窗玻璃碎了一地，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和青苔，散发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
李浩然没有贸然进入。
他绕着废弃书店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地处旧城区的边缘，几乎没有什么人烟，也没有监控摄像头。
是一个绝佳的会面地点，同时，也是一个完美的陷阱。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失而复得的恋人，还是冰冷的枪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势渐大，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浸湿了他的衣领。
早上六点整。
约定的时间到了。
废弃的书店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李浩然的耐心像一张被拉满的弓，他躲在街角的一处断墙后面，目光死死地锁定着书店的入口。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一个小时过去了。
除了风雨声，世界一片死寂。
她会来吗？
还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一个走火入魔的幻想？
李浩然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街对面，停在了阴影里。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撑着一把黑伞，径直朝着废弃书店走去。
李浩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不是她。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步伐沉稳，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像个商务人士，但李浩然从他走路的姿态和警惕的眼神中，看出了军人或者特工的影子。
男人在书店门口停下，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陷阱吗？
李浩然握紧了藏在袖口里的微型电击器。
他不能冲动。
他必须等。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另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那是一个女人。
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雨滴打在伞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她的身影很模糊，但李浩然的心跳却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是他日思夜想了无数个夜晚的身影。
林溪。
真的是她！
她还活着！
李浩然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的冲动，但他强行按捺住了。
他看到林溪的脚步有些犹豫，她在距离书店门口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收起雨伞，也走进了那栋破败的建筑。
李浩然的大脑飞速运转。
先进去的那个男人是谁？是她的同伙，还是敌人？
林溪为什么会来？她真的是来见自己的吗？
不，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破译了暗号。
那么，这个接头暗号，根本不是给她和自己准备的。
而是给她和那个先进去的男人准备的！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李浩然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原来，那个字体木马，那个“溪”字的笔画顺序，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用来和别人接头的工具。
她利用了他最珍贵的回忆，去执行她不可告人的任务。
巨大的失望和背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想立刻冲进去，抓住她的肩膀，问她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现在是国安局七处的专案组组长，他代表的是国家。
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地靠近了书店的侧面，那里有一扇破损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书店内部空空荡荡，只有几排倒塌的书架和满地的碎纸。
林溪和那个西装男人站在中央，相隔三米，彼此对峙着。
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滴落下来，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东西带来了吗？”西装男人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林_溪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赵峰，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赵峰？
躲在窗外的李浩然如遭雷击。
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七处处长，他的顶头上司，赵峰！
这怎么可能？
赵峰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和林溪是什么关系？
李浩然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我也没想到，你还敢回来。”赵峰冷笑一声，“五年前你不辞而别，切断了所有联系，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叛逃，或者死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林溪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为什么我的身份信息会被注销？为什么我成了档案里一个不存在的人？我这五年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知道吗？”
叛逃？不存在的人？
李浩然的心揪成了一团。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赵峰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是组织的决定，你无权过问。现在，把你知道的交出来，这是你唯一赎罪的机会。”
“赎罪？”林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为组织卖命，九死一生，换来的就是一句赎罪？”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我手上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那份名单，早在三年前的行动中，就和我的上线一起石沉大海了。”
“是吗？”赵峰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溪，“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看到枪的那一刻，李浩然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顾不上暴露，也顾不上思考这背后到底有多复杂。
他只知道，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溪死在自己面前。
就在他准备破窗而入的瞬间，林溪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凉和决绝。
“赵峰，你以为我今天来，是来送死的吗？”
她缓缓地抬起手，张开了手心。
她的手心里，躺着一个微型的引爆器。
“你脚下这片土地，埋了足够把我们两个都送上天的炸药。”林溪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现在，你可以选，是同归于尽，还是让我安全离开。”
赵峰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溪，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你疯了！”
“是被你们逼疯的。”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躲在窗外的李浩然，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他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接头，而是一场生死对决。
林溪，他的林溪，这五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04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废弃的书店里，雨水滴答，赵峰和林溪的对峙，像一幅凝固的油画，充满了肃杀和绝望。
李浩然的心脏狂跳，他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冲进去，他会立刻暴露，并且卷入一场他完全不了解的内部纷争，甚至可能被当成林溪的同伙。
不冲进去，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和一个手持枪械的国安处长同归于尽。
“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威胁我，你就能走得掉吗？”赵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试图用言语瓦解林溪的意志，“外面我们的人已经布控了，你插翅难飞。”
“我没想过要飞，”林溪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带着一丝嘲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林溪的命，我自己说了算，谁也别想主宰。”
她的手指，在引爆器的按钮上，轻轻地摩挲着。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赵峰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不敢赌。
他赌不起。
“好，我让你走。”赵峰缓缓地收起了枪，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但你记住，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我本来，也就没想过要回头。”
林溪说完，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赵峰，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李浩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林溪离门口越来越近，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想喊她的名字，想让她停下来。
可他不能。
就在林溪的身体即将退出门口的瞬间，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李浩然藏身的那个破损的窗口。
四目相对。
那一刹那，李浩然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错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的身体，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就是这个停顿，给了赵峰机会。
只见赵峰猛地一个前扑翻滚，以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矫健身手，躲到了一排倒塌的书架后面。
与此同时，几声沉闷的枪响，从书店外传来！
是狙击手！
李浩然的瞳孔猛地放大，他想都没想，直接撞碎了窗户玻璃，整个人扑了进去。
“林溪！小心！”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刚刚愣住的林溪扑倒在地。
几颗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飞了过去，射入了对面的墙壁，溅起一片尘土。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溪被李浩然重重地压在身下，感受着他温热的身体和急促的心跳，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薄荷味，那是他一直以来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浩然……怎么是你？”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别说话！”李浩然没有时间解释，他迅速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掩体。
外面的枪声停了，显然狙击手失去了目标。
但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李浩然！你在做什么！”书架后面传来了赵峰暴怒的吼声，“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叛徒！你这是在包庇叛徒！”
“我只知道她现在有危险！”李浩然大声回应，他拉起林溪的手，躲到了另一处更加坚固的水泥柱后面。
他的手心全是汗，而林溪的手，却冰冷得像一块寒冰。
“你为什么要来？”林溪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李浩然被碎玻璃划破的手臂，鲜血正不断地渗出来。
“我……”李浩然一时间语塞。
他能怎么说？
说我看到了你留下的暗号？说我为了找你，不惜违抗命令？
“你快走，这里不关你的事。”林溪猛地推开他，想要站起来。
“我不走！”李浩然死死地拉住她，“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情绪也失控了，积压了五年的疑问、思念和痛苦，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没什么好说的，”林溪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你看到的，就是全部，我和你，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的语气冰冷而疏离，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李浩然的心上。
“李浩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赵峰的声音再次传来，“马上出来投降，否则，按同罪论处！”
外面的包围圈，正在一步步缩小。
李浩然知道，他们没有时间了。
他看着林溪决绝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
他等了五年，盼了五年，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场兵戎相见。
“跟我走，”李浩然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我带你离开这里。”
林溪愣住了，她转过头，看着李浩然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怀疑，没有责备，只有她曾经最熟悉的，不顾一切的执着。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带我走，你这辈子就毁了！”
“如果找不到你，我这辈子早就毁了。”李浩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林溪伪装了五年的坚硬外壳。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浩然，你不能这么做，你不知道他们是谁，你斗不过他们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浩然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猛地拉起她，朝着书店的后门冲去。
书店的后门连接着一条狭窄的后巷，是唯一的生路。
“站住！”
赵峰从书架后冲了出来，举枪射击。
李浩然拉着林溪，狼狈地躲闪着，子弹在他们脚边溅起一串火花。
就在这时，林溪突然反手将李浩然推向一边，同时，她手中的那个引爆器，被她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废弃书店，瞬间被火光和浓烟吞噬。
巨大的气浪将李浩然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后巷的墙上，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发黑。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林溪在爆炸的火光中，对他露出了一个凄美的微笑。
那个笑容，和他记忆中，那个夏日午后，在书法社里调皮地写错笔画的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05
李浩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他猛地坐起身，爆炸前的最后一幕涌上脑海。
林溪！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掉了，手臂上的伤口也被重新包扎过。
是谁救了他？
是林溪吗？
他挣扎着下床，推开房门。
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一些花草，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民居。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在水龙头下洗着什么东西。
听到开门声，那个身影转了过来。
是林溪。
她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了在书店时的冰冷和决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憔悴。
看到李浩然醒了，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关切，也有一丝躲闪。
“你醒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擦了擦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李浩然的喉咙有些干涩，“这是哪里？赵峰他们呢？”
“这里是安全屋，离市区很远，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林溪的语气很平静，“至于赵峰，爆炸发生后，他们的人应该忙着救火和处理现场，顾不上追我们。”
李浩然看着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那场爆炸……”
“我算好了炸药的量和位置，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拖延时间，不会真的伤到人。”林溪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你失血有点多，先喝点水吧。”
李浩然没有接水杯，他只是固执地看着她，“林溪，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五年前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赵峰，他为什么说你是叛徒？”
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向林溪。
林溪的身体微微一颤，她别过头，避开了李浩然的目光。
“浩然，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我要知道！”李浩然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我找了你五年！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却告诉我不知道比知道好？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这五年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抑制。
林溪的眼圈也红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沉默。
漫长的沉默。
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林溪才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五年前，我的确是接到了组织的秘密任务，需要立刻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进入静默状态。我……来不及跟你告别。”
“组织？什么组织？”李浩然追问道。
“一个你不知道的，也不需要知道的部门。”林溪的回答依旧充满了戒备，“我的任务，是潜伏在一个海外的间谍组织内部，获取一份对我们国家至关重要的情报。”
李浩然愣住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没想过，他那个看起来柔弱文静，喜欢看书写字的恋人，竟然会是一名情报人员，一个游走在刀尖上的特工。
“那……你成功了吗？”
林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我的任务失败了。在最后关头，我们的行动暴露了，我的上线为了保护我，牺牲了。那份情报，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行动失败后，我受了重伤，和组织也彻底失去了联系。等我九死一生逃回来，却发现，我的身份信息已经被全部注销，档案里查无此人。在组织眼里，我成了一个任务失败，下落不明的‘失踪人员’，甚至，是一个可能已经叛逃的‘嫌疑人’。”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李浩"然能想象到，这背后隐藏着多少的血泪和辛酸。
一个为国家卖命的特工，最后却被自己的组织所抛弃，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孤魂野鬼。
“所以，赵峰才会说你是叛徒？”李浩然终于明白了。
“可能吧。”林溪自嘲地笑了笑，“在他们看来，一个任务失败又失联多年的特工，突然出现，本身就充满了疑点。他们更关心的，不是我的死活，而是那份已经消失的情报，他们怀疑，那份情报在我手上。”
“那你手上有吗？”李浩然脱口而出。
林溪摇了摇头，“我刚才说了，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用那么危险的方式联系他们？”李浩然不解地问。
“因为我不甘心。”林溪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的上线，也是我的老师，他不能就这么白白牺牲。我回来，就是要查清楚，当年我们的行动，到底是谁泄的密！”
她怀疑，组织内部有内鬼。
而那个内鬼，很可能就是现在负责处理她这件事的人。
所以她才设计了这一切，用字体文件作为诱饵，引出当年的知情人。
她没想到的是，她引出的人，会是赵峰。
更没想到的是，李浩然会破解她的暗号，并且不顾一切地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字体文件的暗号，你本来是想给谁看的？”李浩然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林溪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当年知道这个暗号的，除了你，就只有我的上线。我以为……或许组织里还有人知道，还有人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只是在赌，赌一个微乎其셔的可能性。
李浩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原来，她从来没有利用过他们的回忆。
那个暗号，是她在绝望中，发出的最后一丝求救信号。
而他，阴差阳错地，成了那个唯一能接收到信号的人。
“对不起……”李浩然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误会你了。”
“不怪你。”林溪摇了摇头，她看着李浩然，眼神变得无比温柔，“浩然，谢谢你，谢谢你还记得。”
一句“谢谢你还记得”，让李浩然瞬间破防。
他上前一步，将林溪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他等了五年。
林溪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她将头埋在李浩然的胸口，压抑了多年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不再是那个冷酷决绝的女特工，只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女孩。
“都过去了，以后有我。”李浩然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要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让这个女孩，一个人去战斗。
06
温存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当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后，残酷的现实重新摆在了两人面前。
他们现在是两条船上的人，一条是国安局的“叛徒”，一条是包庇“叛徒”的专案组组长。
他们成了整个国家机器的敌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浩然看着林溪，他已经习惯性地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这五年的经历，让林溪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冷静和判断力。
林溪的脸上恢复了凝重的神色，她走到桌边，在一张纸上迅速地画着什么。
“赵峰不会善罢甘甘休的，他现在肯定已经下达了最高级别的通缉令，全城搜捕我们。这个安全屋，撑不了多久。”
“那我们能去哪儿？”
“哪儿都不能去。”林溪的笔尖在纸上一点，“我们现在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回到事件的中心去。”
李浩然凑过去一看，发现林溪画的是一张简易的城市地图，而她笔尖所指的位置，正是那家开发了“风雅宋”字体文件的设计公司——“墨韵科技”。
“回那里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李浩然大为不解。
“恰恰相反。”林溪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赵峰他们肯定会认为我们会远走高飞，拼命逃离这座城市。他们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车站、机场和高速路口。而墨韵科技作为事件的源头，现在肯定已经被他们的人严密监控起来了，他们觉得我们绝不可能再回那里去，这在心理学上，叫做‘灯下黑’。”
“可那里被监控着，我们怎么进去？”
“监控，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林溪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别忘了，你才是全国最顶尖的网络安全专家，而我，也学过一些开锁和潜入的技巧。”
李浩然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眼前的这个女孩，既熟悉又陌生。
她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喜欢撒娇的林溪，但她的身上，又多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运筹帷幄的强大气场。
“你为什么要回墨韵科技？”李浩然问。
“因为我要找一样东西。”林溪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个字体木马，设计得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像是人为编写的。我怀疑，它的核心代码，是由一种更高阶的人工智能生成的。而墨韵科技，作为国内顶尖的设计公司，他们一定拥有这样的AI。”
“你是说，那个木马，不是人写的，是AI写的？”李浩然感到了深深的震惊。
“准确地说，是有人利用AI，生成了这个木马。”林溪解释道，“而能够接触到这种级别AI的人，在墨韵科技内部，绝对是凤毛麟角。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个AI的服务器，查到它的操作日志，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把木马植入字体文件的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当年泄露情报的内鬼！
李浩然瞬间明白了林溪的计划。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
他们要在国安局的眼皮子底下，潜入被严密监控的核心证物区，去寻找一个可能存在的线索。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干了！”李浩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如果这是唯一能为林溪洗清冤屈的机会，他愿意赌上一切。
夜幕降临。
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服，悄悄地离开了安全屋。
正如林溪所料，城市外围的交通要道上，布满了明哨暗卡，盘查得异常严格。
而市中心，尤其是墨韵科技公司所在的那栋写字楼附近，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当然，这种平静只是表象。
李浩然用随身携带的微型信号探测器，轻易地就在写字楼周围发现了至少十几个隐藏的监控探头和信号发射点。
整栋大楼，就像一个被蛛网包裹起来的蚕蛹。
“怎么样？有办法吗？”林溪压低声音问。
李浩然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是属于顶尖黑客的自信。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比手机还小的黑色盒子，上面连接着几根天线。
“这是我以前做着玩的一个小工具，我叫它‘信号风暴’。”李浩然解释道，“启动之后，它可以在三秒钟之内，向这片区域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发送一个超高频的干扰脉冲，造成它们瞬间的系统紊乱，持续时间大概在三十秒左右。”
“三十秒？”林溪的眼睛亮了，“足够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计划很简单。
李浩然负责制造混乱，让所有的监控和警报系统瘫痪三十秒。
而林溪，则需要在这短短的三十秒内，利用她高超的潜入技巧，穿过大楼的安保系统，进入公司内部，然后从里面为李浩然打开通道。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考验的是两人之间百分之百的信任。
李浩然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信号风暴”的启动按钮。
一瞬间，他仿佛能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无声的悲鸣，周围所有闪烁着微光的电子设备，在同一时刻，全部暗了下去。
就是现在！
林溪的身影如同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她的动作快得几乎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翻越栏杆，躲避红外线，撬开电子门锁……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李浩然在心中默数着。
十，九，八……
就在倒计时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来自内部网络的加密信息。
“进来。”
只有一个字。
李浩然立刻冲了过去，在监控恢复前的最后一秒，闪身进入了写字楼。
大楼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林溪正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口等他。
“干得漂亮。”她由衷地赞叹道。
“你也不赖。”李浩然笑了笑。
两人没有多余的废话，迅速地朝着墨韵科技所在的楼层奔去。
墨韵科技的公司内部，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安静。
显然，爆炸案发生后，这里的所有员工都已经被清空，接受调查。
公司里到处都贴着国安局的封条。
“AI服务器一般会放在公司的核心机房，那里有恒温恒湿和独立的供电系统。”李浩然凭借专业知识判断道。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核心机房的位置。
机房的门是特制的合金门，用的是最先进的虹膜加指纹识别锁。
“这个我恐怕打不开。”林溪看着那扇门，皱了皱眉。
“交给我。”
李浩然再次展现了他作为网络专家的强大实力。
他没有去碰那把锁，而是直接找到了机房的网络端口，将自己的设备连接了上去。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流淌。
他在用最原始，也是最暴力的方式，入侵机房的安保系统。
“找到了，系统的后门。”几分钟后，李浩然轻声说道。
随着他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那扇坚固的合金门，“咔哒”一声，应声而开。
一个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世界，展现在两人面前。
无数的服务器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像一片由数据组成的星海。
而在这片星海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由蓝色冷却液包裹着的球形服务器。
那就是墨韵科技的骄傲，代号为“天衍”的超级人工智能。
“就是它了。”
李浩然和林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07
核心机房里，空气冰冷而安静，只有服务器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声。
李浩然和林溪站在那台名为“天衍”的超级AI面前，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它就像一个沉睡中的巨兽，安静，却蕴含着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
“我需要进入它的后台，调取操作日志。”李浩然迅速地连接好自己的设备，“但是‘天衍’的防火墙是独立于公司网络之外的，是物理隔绝的，我需要一个授权端口。”
“授权端口在哪里？”
“应该就在服务器的基座上，需要虹膜和声纹双重验证，只有最高权限的管理员才能打开。”
林溪走到球形服务器的基座旁，仔细地寻找着。
很快，她在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
“是这个吗？”
李浩然走过去一看，点了点头，“就是它。麻烦了，这个我们绕不过去。”
没有管理员的虹膜和声纹，他们就像是站在一座金库的门口，却找不到钥匙。
难道，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入进来，最后却要倒在最后一步上吗？
李浩然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不甘。
就在这时，林溪却突然开口了。
“或许……我可以试试。”
“你？”李浩然惊讶地看着她。
林溪没有解释，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眼睛对准了那个虹膜扫描仪。
“滴——”
扫描仪发出了一声轻响，一道红光扫过林溪的眼球。
李浩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在机房里响起。
“虹膜验证通过。权限确认：林溪。请输入声纹指令。”
成功了！
竟然真的成功了！
李浩然震惊地看着林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怎么会有这里的权限？”
林溪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她喃喃自语道，“我终于明白了。”
她看着李浩然，缓缓地说道：“我的上线，我的老师，他牺牲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以技术顾问的身份，参与了‘天衍’系统的安全架构设计。这个权限，一定是他当时偷偷留给我的，作为最后的应急手段。”
她的老师，早就预料到她可能会有需要用到这个AI的一天。
他用这种方式，为自己的学生，留下了一条最后的退路。
李浩然的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牺牲者，涌起了深深的敬意。
“声纹指令是什么？”他迅速地将思绪拉回现实。
林溪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她对着麦克风，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诗。
“‘溪’边的青草，为你‘默’默地等待。”
溪，默。
林溪，陈默。
陈默，是她上线的名字。
这也是一句暗号，一句只有他们师徒两人才懂的暗号。
“声纹验证通过。欢迎您，林溪研究员。‘天衍’系统后台已为您开启。”
随着电子音的结束，球形服务器的基座上，缓缓地伸出了一个操作平台。
成功了！
他们终于打开了这头巨兽的大脑。
李浩然再也顾不上震惊，他立刻坐到操作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海量的数据流，开始在他的眼前飞速闪过。
他需要从这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找到那个生成了字体木马的操作记录。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工作。
林溪则站在他的身后，警惕地注视着机房的入口，为他放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李浩然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地盯着屏幕，已经开始酸痛流泪。
“找到了！”
突然，他兴奋地喊了一声。
他在一个被伪装成系统垃圾文件的日志里，找到了那段异常的操作记录。
操作时间，是在字体文件发布前的一周。
操作内容，是调用“天衍”的核心算法，生成了一段用于改变汉字笔画渲染顺序的逻辑代码。
而进行这个操作的管理员账号，只有一个。
当李浩然看清那个账号的名字时，他和林溪，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名字是——王哲。
王哲！
李浩然最好的兄弟，最信任的搭档！
那个在他通宵加班时，会给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泡面的人。
那个在他决定成立专案组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他？
李浩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浩然，你冷静点！”林溪按住他的肩膀，“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这个账号，有没有可能是被盗用的？”
李浩然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立刻开始追查这个账号的登录IP地址。
结果，让他坠入了更深的冰窟。
登录IP地址，就在国安局七处的内部网络。
登录时间，是王哲的正常工作时间。
所有的证据，都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指向了他最好的兄弟。
为什么？
王哲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要帮助敌人，设计这样一个木马？
他为什么要泄密？
李浩然想不通。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机房的警报器，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林溪脸色一变。
是赵峰他们！
他们肯定是通过某种方式，察觉到了机房的异常。
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他们被包围了。
“快！把证据拷贝下来！”林溪果断地说道。
李浩然强忍着内心的剧痛，迅速地将那段关键的操作日志，拷贝到了一个加密的U盘里。
“走后门！”
机房的后面，有一个用于设备维护的紧急通道。
两人刚冲到通道门口，合金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用暴力撞开了。
赵峰带着一大批荷枪实弹的特工冲了进来。
而在赵峰的身边，赫然站着一个人。
王哲。
此刻的王哲，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憨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李浩然从未见过的，冰冷而陌生的表情。
“浩然，束手就擒吧。”王哲看着他，缓缓地开口，“你逃不掉的。”
“为什么？”李浩然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因为愤怒和背叛而颤抖，“王哲，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王哲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倒是赵峰，冷笑了一声。
“李浩然，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赵峰的目光扫过李浩然，又落在林溪身上，“为了一个叛逃的女特工，不惜背叛国家，背叛你的同事。现在，还敢伙同她窃取国家机密，你真是罪该万死。”
“我没有！”李浩然大声反驳，“真正的内鬼，是他！”
他用手指着王哲，情绪激动。
“证据呢？”赵峰不屑地问道。
李浩然握紧了口袋里的那个U盘。
他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
“证据在我手上，”他看着赵峰，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要见局长，我要当着局长的面，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他已经不信任赵峰了。
从书店的那一幕开始，他就对赵峰产生了怀疑。
赵峰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想到李浩然会来这么一手。
他看了一眼王哲，两人交换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眼神。
“好，我答应你。”赵峰出人意料地同意了，“但是，你们必须先放下武器，跟我们回去。”
这是一个陷阱。
李浩然和林溪都心知肚明。
但他们别无选择。
这里是国安局的大本营，他们插翅难飞。
李浩然看了一眼林溪，林溪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们只能赌一把，赌那个U盘里的证据，能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
就在李浩然准备交出U盘的瞬间，王哲却突然动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拔出枪，对准的，却不是李浩然，而是他身边的赵峰！
“砰！”
枪声在封闭的机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惊呆了。
08
赵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然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王哲，充满了不解和愤怒。
整个机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
王哲，这个被李浩然认为是内鬼的人，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开枪打死了自己的上司赵峰。
“王哲，你……”李浩然的大脑一片空白。
王哲没有看他，而是迅速地走上前，从赵峰的身上搜出了一个微型的信号屏蔽器。
“是他。”王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是他一直在干扰我们的通讯，是他，才是真正的内鬼！”
他将那个屏蔽器举起来，对着周围的特工大声喊道：“你们都被他骗了！赵峰才是那个向境外泄露情报的叛徒！”
特工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而就在这时，王哲的耳机里，传来了一个新的声音。
“各单位注意，这里是局长办公室，所有行动取消，封锁现场，等待进一步指示。”
是局长的声音！
王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几乎瘫软在地。
李浩然和林溪也愣住了。
这反转来得太快，让他们完全反应不过来。
过了许久，李浩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哲苦笑了一下，他看着李浩然，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无奈。
“浩然，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
原来，王哲的身份，并不仅仅是七处的一个普通技术员。
他是局长直接安插在七处的一枚“暗钉”，他的任务，就是秘密调查局内可能存在的泄密者。
几年前，国安局连续几次在海外的重要行动都以失败告终，造成了重大损失。
局长敏锐地察觉到，内部一定出了问题。
而所有的线索，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位高权重的七处处长，赵峰。
但是赵峰为人极其狡猾，做事滴水不漏，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
王哲潜伏在赵峰身边多年，也始终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直到，李浩然发现了那个字体木马。
“从你发现那个‘溪’字不对劲开始，我就把情况秘密上报给了局长。”王哲解释道，“局长判断，这可能是赵峰和境外势力进行联系的新方式，他决定将计就计。”
所以，赵峰才会那么轻易地就批准李浩然成立专案组。
因为他想利用李浩然，这个全国最顶尖的网络专家，来为他找到那个他一直联系不上，也无法确认身份的“幽灵”——林溪。
他怀疑林溪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而王哲，则是在局长的授意下，全程“配合”李浩然的调查。
一方面，他要保护李浩然的安全，不能让他真的被赵峰灭口。
另一方面，他也要引导李浩然，一步步地接近真相，逼赵峰露出马脚。
“在废弃书店，你扑进去救林溪的时候，外面的狙击手，其实是我们的人。”王哲说，“那一枪，只是为了演戏给赵峰看，逼他暴露自己和林溪的关系。”
“那墨韵科技的潜入呢？”李浩然追问。
“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王哲说，“我知道以你的技术，肯定能想到‘灯下黑’这一招。我提前清空了公司的员工，并且故意留下了‘天衍’系统的后门，就是为了让你们能顺利地找到证据。”
那个将矛头指向王哲自己的操作日志，也是他故意留下的。
他要用自己作为诱饵，让赵峰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从而在最后关头，放松警惕。
“我赌他会在拿到证据的瞬间，杀人灭口，销毁一切。”王哲看着地上赵峰的尸体，心有余悸地说，“幸好，我赌对了。”
李浩然听完这一切，久久无语。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木偶，每一步都被人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以为的九死一生，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溪，林溪的表情也很复杂。
她也是这盘大棋中的一颗棋子。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
赵峰这个隐藏多年的毒瘤被铲除了，林溪的清白也得到了证明。
几天后，局长办公室。
一份关于林溪的身份恢复和功勋表彰文件，静静地放在桌上。
而另一份，是关于李浩然违纪调查的报告。
“李浩然同志，虽然你在这次行动中，有功于国家，但你无视纪律，擅自行动，也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局长看着他，语气严肃。
李浩然站得笔直，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处分。”
局长看了他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念在你这次功过相抵，也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组织决定，给你一个长假，好好调整一下。”
他看了一眼站在李浩然身边的林溪，“林溪同志也是，这五年，辛苦你了。”
走出那栋庄严的大楼，外面阳光正好。
李浩然和林溪并肩走在洒满金色光辉的街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李浩然先开口问道。
“不知道。”林溪摇了摇头，她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眼神有些迷茫，“我已经五年没有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过了，或许，我该去学一些新的东西，比如……怎么用手机支付？”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像五年前那个调皮的女孩。
李浩然笑了。
他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们都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未来，才刚刚开始。
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林溪的手。
“我教你。”
阳光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最终交汇在了一起。
不远处，王哲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相视而笑的两人，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任务完成，‘溪’已归队，‘然’亦无恙。”
手机屏幕上，那个“溪”字，用的是标准的笔画顺序，一笔一画，清晰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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